“Se corta la luz. Y agua. Y cobertura e internet.”
3月7日下午5时，全国大停电开始。办公室里，当地员工Lucía说：“停电了，同时水、信号和网都没了。”另外两位Jorge和Miguel似乎毫不惊讶，“这个国家从三年前起就经常这样”。我们匆匆收拾东西，从15楼步梯下行。楼道里没有应急灯而漆黑一片，我们不得不把手机的闪光灯打开。据说在许多医院，停电时医生也是举着手电筒做手术的。
(资料图)
我们在0楼（宗主国西班牙一样，这里1楼叫0楼）碰见了司机Diego。Diego无奈地笑了笑，说把地下三层的车牵出来实在太难了。他没有智能机，也没有任何能发光的物件，是在一片黑暗中靠前灯和双闪开的车。
回家的路其实没多远，但因为信号灯也因停电而熄灭，交通彻底瘫痪，步行10分钟的距离开车硬是开了半小时。车上中国同事（用中文）说：“咱们住的远的外籍员工怎么办啊？现在貌似已经没有公交了，地铁也封了，他们走回去可要几个小时。”另一位答道：“可我们也没办法帮他们啊，我们自身难保。”
上一次经历停电是什么时候？我实在是记不清了，也许是我上小学时。但是在10年代的这里，停电比下雨还要频繁得多。更要命的是，停电会伴随停水停网停手机信号，而且绝大多数建筑没有配备应急电源，包括许多医院。我不敢想象医院里接着生命维持设备的病人现在的情况。
我们吃过简单的挂面，在饭桌上相顾无言，刷碗也只能靠纸巾擦擦了。我从之前从来没用过的楼梯走下楼，去问问门卫现在的情况。他说他联系不上他的亲戚朋友，不知道其他区域如何。但他还说：”Dios nos protege y Él va a recuperar todo. Esperemos...”（上帝保佑我们，他将恢复一切，我们只需要等待...）
等待是困难的。与外界完全隔绝，连洗脸都没办法，上厕所更是能憋则憋。说起来可能有些好笑，但我第一次感到，吃喝拉撒不能保证的情形下，你是不会去想其他的事情的。
第二天早上，电力没有和阳光一样如期而至。一位同事的手机能捕捉到微弱的信号，他看到新闻说全国23个州有22个停电，当局把这次大停电归咎于帝国主义袭击。“别逗了，肯定和别的国家没关系。他们全国用电的80%靠Guri水电站，那是上世纪70年代修好的，常年缺乏维护，这几年经常坏。再加上最近几年该国的技术人员大规模出逃，会修的人也越来越少，修理进度也越来越慢。只是，连加拉加斯也停电这么长时间，可能这一次的问题空前严重。之前最多停两个小时。”
3月8日下午三点半，随着“叮”的一声，电终于来了。我们长舒一口气，先跟国内的家人朋友报了平安，之后联系外籍员工。“Gracias a Dios!”——感谢上帝，这是他们最喜欢说的话。一小时后水也来了，我赶紧洗了个澡。然而好景不长，五点钟所有电器再度罢工，我聊了一半的天也戛然而止。
“也许是发电站线路又烧了。”我们聚集到饭桌上，听着窗外的叫骂声，无奈地分析起再次断电的原因。“我还正在洗澡呢，灯就“啪”地断了，水也马上变冷了，但是我坚持在冷水中洗完澡，再不洗连冷水都没了。”
第二个黑暗中的夜晚，天上的星星连成一片，这得益于城市光源的消失。The stars are aligned. 我想起在摩洛哥的撒哈拉沙漠旅游时，星河也是如此闪烁。不同的是，连撒哈拉的帐篷酒店里都有水有电。
趁着网络勉强能用，我跟几位外籍员工发消息，通知他们明天不用上班。Jorge再次表达了他对上帝的虔诚：“En Él confiamos con mucha fe del corazón, entonces no tenemos que preocuparnos.”（我们发自内心地相信上帝，因此我们什么也不用担心。）
3月9日11:30起再次停电，直到10日晚20:30，电力供应终于趋于稳定。7日到10日这四天，总计停电小时。这是首都的情况：加拉加斯的街灯亮起，而全国大部分地区仍然处于黑暗中。马拉开波等大城市连续停电超过100小时，市区哄抢严重，甚至连全市最大的商场Sambil都被洗劫一空。而接下来的几天，加拉加斯大规模停水，许多人在山脚下接泉水，住得偏的甚至接下水道的水（后来我才知道，其实并不是“几天”，大停电之前许多地区就已停水超过一个月。目前这些地区仍未来水）。
我们所在的居民楼楼长“富有远见”，在一月份派人安装了地下水井，保证整栋楼的用水。不过这水井必须要靠电运行，所以楼长现在又开始筹划购置发电机。如果有了发电机，我们以后应该就不会再怕全国停电了。但是，这个国家大部分的人呢？那些在加拉加斯街道垃圾桶里翻东西吃的人呢？那些不得不每天往返哥伦比亚以维持生计的人呢？
面对这样的局面，电台中的反帝国主义人士说道：“Somos hombres y mujeres dignas... dignos.”（我们是有尊严的人们）。我想，尊严是需要面包，不，在这里是需要玉米面来保证的。食物、水和电都没有的情况下谈尊严，我看不到其中的真诚。当然，电台里的这些人可能用着发电机组的电和地下水井的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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